（《时光故事》第160期 20230201）

　  从概率学的角度上讲，飞机是非常安全的出行方式。每年世界上都会发生许多交通事故，其中飞机出事的次数最少。但与之相对的是，一旦飞机出现安全事故，几乎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能够在空难中存活下来的人，都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

　　而发生在1971年的秘鲁空难中，全飞机九十二名乘客，只有一位年仅十七岁的女孩活了下来。这位幸运儿的逃生经历可以用传奇二字来形容。

　　今天，我们就来说说她的故事。Juliane Koepcke，一名德裔秘鲁籍哺乳动物学家，她还有个更广为人知的身份：秘鲁国家航空508号航班空难唯一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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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uliane出生于秘鲁的利马，父母都是德国人，父亲是著名的动植物学家，母亲则是有名的鸟类学家。

　　他们原先都在利马的自然历史博物馆工作，在Juliane 14岁时，他们离开利马，去亚马逊雨林中建设研究站——Panguana。Juliane跟在父母身边，成了一个妥妥的丛林小孩，学会了各种关于丛林求生的技能。

　　后来，她进入一家秘鲁高中，过起了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生活。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少年时期的丛林生活，有一天竟会救自己一命。

　　1971年12月，Juliane的妈妈刚好在利马工作，而她也即将从利马的高中毕业。她爸爸正在亚马逊雨林Panguana的家中，等待妻子和女儿回家过圣诞节。

　　原本，Juliane的妈妈想在12月19或20号回家，但Juliane希望参加完学校的毕业典礼再走，而典礼的时间是在12月23日。

　　妈妈同意再待几天，平安夜再和女儿坐飞机回家。但平安夜那晚，所有航班都满了，只剩秘鲁国家航空的航班还有座位。

　　Juliane的爸爸刚开始反对她们乘坐这个航空公司的飞机，因为他们声誉不太好。秘鲁国家航空（Lineas Aéreas Nacionales Sociedad Anonima ，简称：LANSA 。

　　LANSA在当时的口碑确实不好，1964年1月开始飞行运营，机队规模为19。结果，在1966年4月27日，“LANSA-501”航班坠毁在托马斯区的山边，全体乘客和机组人员共计49人，无一生还。

　　1970年8月9日，“LANSA-502”航班由于三号发动机发生故障并起火，失去高度坠毁，全体乘客和机组人员一共100人，仅一人生还，还造成了地面2人死亡。

　　后经过调查发现，由于机组人员执行发动机熄火程序不当，以及LANSA缺乏维护和超载而加剧火势。因此，LANSA被罚款并暂停运营了90天。短短的6年内，发生了两起重大事故。

　　也就是在第二起重大事故的第二年，Juliane和她的母亲选择了前往利马的豪尔赫查韦斯国际机场乘坐“LANSA-508”航班。

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那是1971年的平安夜，大家都急着想回家，因为飞机晚点了7个小时，乘客们都很生气。

　　下午13点508航班开始起飞，飞机上乘客及机组成员共有92人，整个航程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最初的30分钟内，飞机一切正常。在这期间，Juliane还在座椅上闭眼幻想着与父亲见面的场景。

　　机内的其他乘客也都在闭目养神着，很快，飞机开到了8000米的高空，突然，一道猛烈的雷电击穿了飞机的右翼，飞机开始剧烈颠簸起来，座位上方的行李仓震开了，包裹，礼物，花朵，圣诞蛋糕在机舱内翻滚。机舱里的东西被摔得乱七八糟。一时间，大家都惊慌失措，哭喊声、抽泣声一片。

　　随后，气流从击穿的右翼处撕裂了飞机，乘客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气流吸出机舱，瞬时缺氧也让乘客们短暂的意识丧失。很快，飞机开始从8000米高的空中解体下坠。机上的乘客及机组人员瞬间被甩到空中，开始自由落体。

　　这时候大家都清醒了，竟然整整三分钟才落地。这个过程是痛苦的，Juliane的回忆是这样描述的：

　　在引擎传来的巨响和机上的乘客的尖叫过后，飞机就开始急速下降。接下来，我只感到十分安静，跟坠机前的混乱比起来难以置信的安静。我只能听见周围剧烈的风声，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聋了。我依然被固定在椅子上，而坐在我身边的两个人，包括我的母亲，已经不见了。我知道，我正在进行自由落体。随后，我就陷入了尾旋。我感觉，我身下的雨林就像绿色的菜花或是西兰花一样。随后我就失去了知觉，等到我再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Juliane生还的原因至今还是个谜。不过有些人认为，座椅可能立了大功。在下落过程中座椅可以像个直升机一样不断旋转从而减缓下落速度。另外，在即将触地时，雨林中的树木也可能起了缓冲的作用。

　　总之，她活着落到了人迹罕至的亚马逊雨林。落地的时候，Juliane刚好落在亚马逊雨林的一颗树枝上，接着坠地，重力使得Juliane进入重度昏迷。直到第二天早上，Juliane才清醒过来，她用尽所有力气只能跪起来，然后马上又眼前一片黑。休息了一天半之后，她才总算能站起来。望了望周围茂密的树林，她第一时间就是想去寻找母亲。

　　她艰难的爬了起来，发现自己的锁骨断了，小腿和手臂上各有一个很深的伤口。后来医生发现，她胫骨也断了，脊椎也伤了，前交叉韧带也撕裂了。可能是由于当时处于极度惊恐的状态，她对很多疼痛都失去了知觉。Juliane对着树林大喊着母亲的名字。但是偌大雨林，并没有一个人声回应她。

　　此时的Juliane终于在绝望之后接受了现实：只有凭借自己的力量，才能够走出这片森林，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于是，她开始振作起来。她的父母当年曾在这片热带雨林里工作，Juliane也跟着父母，在这座人迹罕至的热带雨林中生活了两年。两年的耳濡目染，不仅让她从父母那里学到了许多专业的动植物知识，也学会了一定的野外生存技能。后来她才知道，她当时所处的位置，离父母的研究站只有48公里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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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四天，她听到了国王秃鹫飞下来的声音，她认得这种秃鹫的声音，也知道它们飞下来是因为附近有很多腐肉，而那些腐肉，大概就是那些乘客的尸体…顺着它的声音，她找到了一排3人座椅，有3名乘客的尸体还被安全带绑在里面。他们头朝下撞向地面，因为冲力太强，他们在地上冲出了一个约0.9米深的大坑。

　　其中一个遇难者是女性，Juliane担心是自己母亲。她用树枝挑动尸体，发现她脚上涂了指甲油，而她知道妈妈从来不涂指甲油。她松了一口气，又立马为自己自私的念头感到羞愧。

　　在刚开始那几天，Juliane偶然能听到上空有救援飞机的声音，但因为树冠太密，她看不到飞机，飞机上的人也看不到她。最终，这些飞机的声音也消失了。他们已经停止搜救，想要逃出去，Juliane就只能靠自己了。

　　那是她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刻。她身受重伤，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怎么出这片一望无际的森林，也没有任何粮食。找水还好办，只要舔树叶上的水珠就好。但找吃的真的是很困难，她没有工具捕鱼，也没有工具去挖一些植物的根茎。而且她知道，雨林中有很多植物都是有毒的，不能随便吃。

　　幸运的是，她在坠落地附件发现了一包糖果。这包糖果成了她唯一续命的食物。因为太过珍贵，每天她只吃几颗。当糖果吃完后，她经历了难以忍受的饥饿。有一刻，她想过吃雨林中的野生蛙。但因为当时身体太虚弱，她完全抓不到。后来她才庆幸自己没抓到，因为那些蛙是剧毒的箭毒蛙。

　　Juliane在坠落地附近找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其他幸存者，但她找到了一些泉水。她想起父亲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如果在丛林中迷路，那就去找水，然后跟着水流走。因为一条小水流会汇入大水流，大水流会汇入更大的水流，更大的水流还会汇入更更更大的水流。只要顺着水流，你就能遇到人。

　　妈妈一直找不到，她的体力日渐衰减，她知道，想活下来，必须赶紧逃出去了…...于是，她决定顺着水流开始走。

　　这是一个漫长又煎熬的过程。她当时只穿着一条无袖连衣裙，雨林里白天潮湿闷热，经常下雨，但到了晚上就很冷，每一个夜晚都无比难熬。

　　在坠机中，她丢了一只鞋，眼镜也不知道去哪了。她高度近视，热带雨林的地面上又有很多伪装成树叶的毒蛇。为了不被蛇咬，她每走一步之前，都会用抛掷鞋子的方式来避开前方道路上的蛇。

　　她跟着小溪走，小溪汇入大溪，再汇入更大的溪流。最终，她走到了一条可以踏入其中的溪流边。她决定进入溪流中，靠着岸边行走。

　　虽然她看到有鳄鱼在溪流中进进出出，但她知道这些鳄鱼很少会攻击人。在水中行走比在地面上行走要安全。

　　沿着溪流行走时，她看到森林中很多通道都被倒下的树木挡住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地方平时根本没人来，她开始担心自己再也不可能找到回家的路，但她别无选择，只能沿着溪水继续往前。

　　到第10天的时候，Juliane看到了一艘小船。刚开始，她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但她靠近时，发现自己真的可以摸得到！那一摸，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打了一剂肾上腺素。在船附近，Juliane看到一条通往另一片森林的小道。她感觉顺着它走，可能会见到人。

　　那时，她已经无比虚弱，只能一点点往前爬行。她手臂上感染的蛆往她的骨肉中钻，疼痛让人难以忍受。

　　她沿着小道艰难前行了很久，最终看到了一个棕榈叶屋顶的伐木工人小屋。小屋里有个发动机，还有一升汽油。她想到小时候父亲曾用煤油给狗狗处理过类似的伤口。于是她吸出汽油，把它浇在自己的伤口上。汽油刚接触伤口时，疼痛剧烈，但有效果，她拔了大概30条蛆虫出来。疼痛和疲惫交困，她昏睡在这间伐木工人的小屋里。

　　第二天，她听到小屋外有人类说话的声音！”那就像是听到了天使的声音。“

　　三个伐木工人给Juliane提供了食物并处理了她的伤口。在照顾她一段时间后，伐木工人花了7个小时开船将她载到附近一个村子。当地一名飞行员志愿将她用飞机送到了普卡尔帕，经过了55分钟的飞行后，Juliane进入了一所由传教士运营的医院。第二天，她与父亲重聚。

事故调查

　　很快，秘鲁政府按照Juliane的标记，找到了飞机坠毁的地点。据此次空难事后统计，在这趟航班中，全体乘客加上技术人员，一共有92人。除了17岁的Juliane一人幸存之外，其他91人全部遇难。

　　后来据救援队发现，其实还有约14名乘客在坠落中生还，其中包括Juliane的母亲。当时从空中坠落后他们并没有死，而是身受重伤，但不幸的是，最后都因救援不及时，煎熬几天之后才去世。知道这件事情后，Juliane心痛到不能呼吸。她不敢想，那几天，母亲是怎样的绝望。

　秘鲁调查员认为以下事实造成了该起事故的发生：　起飞约40分钟后，飞机进入了一片有强湍流和闪电的区域。飞机以21000英尺的高度在这样的天气下飞行20分钟后，一道闪电击中了飞机并致其解体。飞机起火并坠入附近的山地中。最终调查报告对事故原因总结如下： 飞机遭遇的雷击致使飞机右翼脱落，机身起火。机组执意在危险天气下飞行。

     由于“LANSA-508”航班是一架洛克希德L-188A型飞机，该飞机有相当小的刚性机翼，该设计并不能应对和承受机组人员把飞机开进极端湍流的区域当中，再上被雷击之后，削弱了机翼的刚性。不仅如此，根据事后调查，闪电引燃机翼油箱，造成飞机结构失效，从而撕裂了机翼。随后，飞机开始自由落体，大概在距离地面3000米处，飞机彻底解体。

　　在事故发生后的第11天，秘鲁政府吊销了LANSA的运营证书，该航空公司已经停止了所有运营。

劫后余生

　　雨林中的生活就像是一场噩梦，获救的Juliane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走出这段痛苦的回忆，精神状态也非常糟糕。

　　为了帮助女儿走出阴霾，在Juliane的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后，她的父亲将她带回了德国接受进一步的治疗。在医院的治疗和家人的陪伴下，她终于康复了。

　　走出死亡阴影的Juliane，终于能够直面那段往事，重新恢复了平静的生活。最终她选择了和父母一样的生物专业，并且攻读了博士学位。在之后的几十年里，她一直往返于德国和父母建造的研究站中，专门从事对于蝙蝠的研究，最终成为了知名的生物学家。

　　她曾经在最崩溃的时候发过誓：“如果我能活下去，那么我会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为自然和人类服务的有意义的事业。”幸存下来的Juliane坚守了自己的诺言，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雨林研究事业。她还把自己11天的求生经历写成了小说，吸引了很多纪录片和电影导演。她的求生故事也被多次翻拍。

　　2000年时，德国导演赫尔佐格，将这一事件拍成了电影《wings of Hope》，中文译为《希望的翅膀》，记录了经过十天的跋涉，走出丛林获救的故事。遗憾的是电影描述和Juliane亲身经历相差甚远。27年之后，Juliane与丈夫以及纪录片《希望的翅膀》剧组重返飞机失事地点，一步一步追溯那次恐怖的经历。Juliane还专门拜访了三个营救她的秘鲁人，可惜其他两个已经去世。如今的Juliane已经68岁，身体非常健康，和她的丈夫以及子女生活在德国，一家人十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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