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裔青年被白人父子打死，而十天后就是他的婚礼… 罪犯没坐一天牢，只赔偿了3000美金，这是为什么？

近日有媒体报道称，美国电影公司Participant已经立项拍摄一部以1982年美籍华人陈果仁（Vincent Chin）被杀案为原型的电视剧集。曾凭借电影《无依之地》荣获奥斯卡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两项大奖的华裔导演赵婷，也将以执行制作人身份参与这部反映美国亚裔民权运动的影视作品。

“陈果仁被杀案”发生在近40年前的美国底特律，因被认为过于“宽松的判决”而震惊美国亚裔社区并引发了声势浩大的抗议。至此，“陈果仁案”成为亚裔美国人遭受种族仇杀和司法不公正的典型案例，同时也被视为亚裔美国人参与民权运动的关键转折点，以及成为美国社会呼吁联邦加强仇恨罪立法的助力。

下面我们就一起追溯这起具有重大意义的案件发生的始末，了解这一段未曾被忘却的时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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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派对惹杀身之祸 婚礼变葬礼

案件的被害者陈果仁，于1955年5月18日在中国广东出生后即被遗弃在当地的孤儿院。1961年，曾在二战中服役的美籍华人陈炳兴与妻子余琼芳收养了当时已经6岁的陈果仁并将其带到了美国。

在196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陈果仁都随父母生活在底特律的海兰帕克。但不幸的是，养父陈炳兴在1971年发生的一起持枪抢劫中遇害，心有余悸的养母余琼芳则带着陈果仁搬到了芝加哥郊区城镇奥克帕克居住。1973年，陈果仁高中毕业进入控制数据学院学习，后来在汽车供应商效能工程公司（Efficient Engineering）担任工业制图师。同时，他还在一家餐厅（Golden Star Restaurant）做兼职以增加收入。1982年，27岁的陈果仁与交往三年的华裔女孩维琦·王订婚，婚礼定于同年的6月28日举行。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正被祝福包围的这个年轻人，正面临着一场即将降临的厄运。

1982年6月19日，也就是案件发生的当晚，陈果仁与3位好友相约来到底特律海兰帕克社区的花内裤夜总会（Fancy Pants Lounge），欢度婚礼之前的“单身派对”。在脱衣舞娘结束表演后，一时兴致高昂的陈果仁给了脱衣舞娘不少的小费，不料却惹来了坐在舞台另一面的两名男子的不快。他们就是案件的两名被告——42岁的罗纳德（Ronald Ebens）和他的继子迈克尔（Michael Nitz）。

在罗纳德使用侮辱性言语的挑衅下，双方发生激烈的口角，后来更上升到拳脚相加。随后，一行人被夜总会的老板劝离，但在店门口再次发生争执。迈克尔从自己的汽车后备箱拿出一根棒球棍追打对方，罗伯特甚至给了一名途经此地的小伙子二十美元，让他帮忙把不见踪影的陈果仁找出来。

之后，罗纳德父子开车沿街搜寻，终于在一家麦当劳的门口发现了“落单”的陈果仁。愤怒的两人在当街将其抓住，迈克尔从后面抱住陈果仁，罗伯特则用棒球棍从正面对其猛烈击打。接连遭受重击的陈果仁发出凄厉的叫喊声，最终倒下失去了知觉。两名路过的警员制止罗纳德和迈克尔继续施暴，并将陈果仁送进医院救治。但因头部伤势过重，陈果仁最终还是于四天后的6月23日宣告不治。他的婚礼，就此变成了葬礼。

种族仇恨成杀人动机？法官轻判惹众怒 

在了解陈果仁被害案件后续发展之前，我们先来了解一下案件发生的背景。80年代初期，正值日本汽车大举进军美国市场之际。在日本汽车公司的强烈冲击下，美国“汽车之都”底特律的汽车制造工业陷入低谷，失业率高涨，因此引发了底特律汽车工人对亚裔尤其是日裔人士的仇恨。事件的逞凶者罗纳德本人就在克莱斯勒汽车公司工作，而他的养子迈克尔则在三年前就已经被该公司辞退。

后来，一位脱衣舞娘在法庭上作证时表示，在双方发生冲突的过程中，罗纳德曾对陈果仁及其友人出言侮辱，斥责他们抢走了自己的饭碗。可见，两人当时是将陈果仁误认成了日裔，并将其视为发泄怒火的目标。

陈果仁被殴打致死的案件发生后，底特律的华人区深感震惊，但大部分华人还是相信当地司法部门会做出公正的判决，因而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只是静待判决结果。1982年10月5日，该案在事发地的高地公园第30区法院进行预审，当时负责主持预审的法官托马斯·C·贝尔斯认为，被告是“故意、存心、有预谋的杀害一个人”，应被指控为一级谋杀罪。

可是，底特律的检察官却决定以二级谋杀罪即“非蓄意杀人罪”起诉罗纳德父子。

开庭前，两名被告与检察官达成认罪协议，只承认“过失杀人罪”，但否认“出于种族主义动机”并拒绝承认“使用种族仇恨的语言”。

依据密歇根州刑法，“过失杀人罪”是比二级谋杀罪轻一级的罪名，最高可判十五年有期徒刑。但主审法官查尔斯·考夫曼（Charles Kaufman）的最终判决却是“两位被告缓刑三年，每人判处罚金3000美元和780美元的诉讼费”。这个判决结果意味着，杀死陈果仁的罗纳德和迈克尔只要上交罚款就不需要坐一天牢。

法官考夫曼的“轻判”引发了争议，他被指在检察官不在场、陈母或任何证人未到场作证的情况下，只听取了被告律师一方的辩词就做出了判决。对此，考夫曼反驳称，被告罗纳德和迈克尔没有任何犯罪前科，也都曾有稳定的工作，他认为“刑罚不应依据罪行而裁定，而应依据罪犯而裁定”。

这样的判决结果对于陈果仁的母亲乃至华人社区都是沉痛的一击，同时也向整个亚裔群体敲响了警钟。底特律华人福利理事会主席愤怒地表示，这样的判决相当于“3000美元猎杀美籍华裔的许可证”。

谁谋杀了陈果仁？亚裔群体掀起抗议浪潮

陈母余琼芳强忍悲痛，恳求当地的华人团体为儿子发声，向法庭的判决提出抗议。不久，底特律其他的亚裔群体也加入了华人社区抗议的行列，包括华裔、日裔、韩裔等在内的各个亚裔族群联合起来成立了美国公民伸张正义联合会（American Citizens for Justice, ACJ），组织抗议活动为“陈果仁案件的不公判决”奔走呼告。全美各地的亚裔组织也纷纷声援，同时也得到黑人民权组织的同情和支持。

通过对案件的进一步追踪调查，美国公民伸张正义联合会确信两名被告在案发时“存在种族仇恨动机”，因而请求法庭下令重审，并恳求司法部介入调查陈果仁的民权是否受到侵犯。在巨大的公众舆论压力下，FBI开始着手调查此案，结果证实“陈果仁民权被侵犯”的事实。1983年11月，由司法部召集的联邦大陪审团以违反两项民权罪起诉罗纳德和迈克尔。

1984年6月，底特律联邦地方法院重新审理此案，陪审团裁定罗纳德种族仇恨杀人罪成立，判处二十五年徒刑，而他的养子迈克尔则被判无罪。罗纳德不服判决，通过律师提出上诉。1986年9月联邦上诉法庭推翻了对罗纳德的民权定罪，理由是“取证失当”，法庭认为美国公民伸张正义联合会的代表律师在取证时“不恰当地引导”了目击证人。

对此，联合会发起了新一轮的抗议活动，要求对被告罗纳德重审。司法部认为，此案在底特律社会引起的舆论压力将会影响“该案作出公正的审判”，因此将其移到辛辛那提进行。1987 年5月，辛辛那提联邦地区法院由10名白人、两名黑人组成的陪审团做出了“被告未侵犯陈果仁民权”的裁决，宣判无罪释放。

随后，陈果仁母亲提起民事诉讼，最终胜诉。罗纳德和迈克尔最终被判罚分别按月向陈母支付总额为150万和5万美元的赔偿金。

不过，陈母根本没有拿到多少钱，罗纳德每月只需赔付200美元，为期两年。两年后，赔偿协议再改为每月支付200美元或者每月净收入的25%，而且房产等固定资产、保险等都不纳入支付赔偿金的经济来源。这样算下来，即使罗纳德遵照协议每月支付200美元，也需要625年才能付清。而按照每月支付30美元的协议，迈克尔则需要32年才能付清。

但事实上，罗纳德在判决前已把名下家产卖掉。宣判后，他也离开了供职多年的公司搬到了内华达州居住，后来的下落无人知晓。据称，罗纳德总共只支付了3,000元，而且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想继续遵守这个赔偿判决。

陈果仁案背后：悲剧性事件带来的改变

令人遗憾的是，直至陈果仁的母亲离世，都未曾获得罗纳德和迈克尔的亲自道歉。直到2012年6月，即该案发生30周年之际，罗纳德在接受作者埃米尔·吉列尔莫的电话采访时表达了悔意，他说：“我一生中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杀死了陈果仁。”

陈果仁的生命骤然消逝，辛辛那提陪审团的“误判”和被告的态度都令华裔群体感到悲恸和心寒，从而引发了亚裔的抗议和声援运动，使该案成为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件。有研究学者认为，陈果仁事件为当时正走下坡路的亚裔美国人运动打了一针强心剂，并将亚美民权运动推向一个新的高潮，为其后的亚裔民权斗争提供了借鉴和警示。

美国华裔学者吴华扬2012年9月在《纽约时报》发表的一篇名为《难忘陈果仁》的文章中这样写道：“今天，仇恨犯罪似乎已经远离了亚裔美国人。但是，即便我们会有庆祝的冲动，现在庆祝进步仍然为时过早……成功的亚裔美国人常常对自己的文化背景表示不屑，否认亚裔‘被动’和‘沉默’的陈腐观念。他们应该感谢陈果仁事件中的那些活动人士。”

1989年，以陈果仁案件为题材拍摄的纪录片《谁谋杀了陈果仁?》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但最终与该奖项失之交臂。

陈果仁被葬于底特律的森林草坪公墓（Forest Lawn Cemetery）。尽管英年早逝，但相信他会活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如学者吴华扬所说：“每一个在乎国家前途的人都应该从这个事件中看到，悲剧性的暴力事件有可能会带来社会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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