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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宣布新冠病毒大流行一年多了。

今年3月10日，谷歌首页插图纪念华裔医生伍连德诞辰142周年，向这位外科口罩先驱致敬。

CNN、新闻周刊、今日美国等多家媒体也纷纷发文致敬。

一百年多前，这名华裔流行病学家发明了一种口罩，就是如今广为人知的N95口罩的前身。他创立的种种防疫措施，沿用至今。

谷歌说：“伍连德医生是医学进步的坚定倡导者和实践者，他的努力不仅改变了中国的公共卫生，而且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公共卫生。生日快乐！口罩医生，伍连德医生！”

很多方面，伍连德医生都是那个开创先河的人：

他是第一个从英国剑桥大学获得医学学位的华裔学生，也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提名的华裔。

一.  谁是伍连德？

1879年3月10日，伍连德出生在马来西亚马来亚槟城的一个中国移民家庭。父亲是台山移民，曾做过金匠。他母亲是出生在马来西亚的第二代华人，有客家血统。

伍连德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虽不算身出名门，但是家里面开金铺也算是衣食无忧，然后一路在考试中开挂， 1896年，他获得女王奖学金并被剑桥大学伊曼纽尔学院录取。

在名校剑桥，他学业优异，几乎获得了所有可能的奖品和奖学金。后来，曾在伦敦的圣玛丽医院实习，然后相继在利物浦热带病学院，法国巴斯德研究所，德国哈雷大学学习。

1903年，伍连德回到马来西亚。不久，他与民国革命领袖和教育家黄乃裳的女儿Ruth Shu-chiung Huang结婚。

1907 年，在马来半岛槟城的一家小医馆中，年仅28岁的伍连德医生突然收到一封印刷精良的信件。打开一看，署名竟是大清帝国直隶总督袁世凯。当他读完这封信之后，热血一下涌上了周身，他毅然决定接受信中的邀约，回国振兴大清落后的医学事业。同年，伍连德医生一家搬到中国，次年他成为驻天津的陆军医学院副校长。

当时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决定会让他和远在天边的中国东三省牢牢联系在一起，甚至成为那片热土的拯救者。

二、瘟疫来袭

伍连德回国后的第三年，1910年底，宣统二年，在“千载未有之变局”中步履蹒跚的大清帝国，已进入寿终正寝的倒计时。内忧外患，变乱纷起，财政千疮百孔，但外表竟还有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在尊贵的摄政王爷载沣看来，帝国正在励精图治，立宪大计按部就班。军队改革也成效卓著，河间、彰德两次盛大阅兵，一派兵强马壮。就在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将帝国打了个踉跄。

正是在这个冬天，满洲里一家客栈里，两位经营土拨鼠和毛皮的中国商贩突然神秘死亡。几天后，哈尔滨也出现了相同症状的死亡案例，随即一场“如水泄地, 似火燎原”的瘟疫开始在东三省暴发。许多人不明不白地死去，病人先是发高烧、打寒战，后胸闷、咳嗽、咯血痰，极为痛苦，不久便会窒息死亡，死后皮肤呈暗色，这是自14世纪以来最大的传染病，感染后死亡率高达99.9%。

这种急性传染病就是肺鼠疫，它以哈尔滨为中心迅速蔓延，短时间内波及5省6市，死亡达十几万多人，其中仅哈尔滨市死亡就高达万人，一时尸骸遍野，举世震惊。

当时的哈尔滨，除了原有的中国居民外，还有俄国侨民十万人，日本人两千人。俄国控制着哈尔滨到长春的东清铁路，日本控制着从长春到大连的南满铁路。而从奉天到北京的京奉铁路则属于清政府管辖。日俄两国不断明争暗斗，使防疫工作变得很复杂。再加上春节在即，大批由山东到关外打工的农民拥挤着回家过年，疫情就更难控制了。

眼看就是大清帝国子民的灭顶之灾…… 不过，所幸，一直被反复抨击、唾骂、耻笑的帝国政府，在当时的反应还算及时。高层没有把重心放在管控信息、维稳那个啥的、以及处罚所谓的“妖言惑众者”这些“破”事情上，而是尽其所能，派出重臣去寻找华夏最精英的专家队伍。

三．临危受命

1910 年 12 月的一天，还在天津陆军军医学堂里备课的伍连德忽然接到电报，让他紧急前往北京。抵达之后，接待他的居然是一位在南洋碰过面的老熟人——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外交官施肇基。嗯，正是此人在两年后作为驻英公使，和顾维钧等五位代表出席了巴黎和会，展现了那个时代中国外交官的风度和气节。

施肇基用英文开门见山，中文的大意是这样子的：东北爆发鼠疫已有两个多月，多方各种防疫尝试均告无效，如今列强不断施压，东三省危在旦夕，北京也势如累卵……所以命悬一线之际，只能请到伍博士协助调查，以求解救苍生。

在施肇基这番真诚的表达之后，伍连德平静而又果断地接受了这一请求。

就这样，拥有剑桥医学博士头衔的天津陆军军医学堂副监督，时年31岁的马来归国华侨伍连德，被任命为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哇！真的够年轻的啦！

伍连德抵达哈尔滨以后，发现控制疫情的最佳时期已经错失，如果要想彻底控制住这种疫情，就必须确定到底是什么细菌导致的，这就需要解剖尸体化验来确定这种流行病。然而，当时解剖尸体是绝对不会被中国人允许的！

因为在当时的中国，“死者为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的传统思想盛行，解剖尸体这种事情，绝对是离经叛道的行为。

可是，如果不亲自完成尸体解剖，又如何才能确认这场瘟疫的根源呢？连这么个如今看来再常规不过的操作，都无法自由执行，可想而知当时伍连德要推行防疫措施，会有多么困难重重。

谁也没想到，这一棘手的问题居然在 12 月 27 日意外地得到了解决。事情是这样子的，道外一家客栈的女老板隔天夜里咳血不止随即身亡，因为此人是一位日本侨民，没有当时国人骨子里的那些条条框框，家属果断同意尸体解剖。

伍连德立刻与副手一起动手秘密解剖了尸体，经过详细排查和分析后，果然发现了鼠疫杆菌，最后确定这场流行病正是鼠疫。 不过他注意到这些鼠疫杆菌只在肺部切片和淋巴液中出现，至于心、脾、肝脏和血液的培养液中，却并没有产生。

四．确定“人传人”

伍连德意识到，与以前发生过的鼠疫不一样，很可能是一种新型的鼠疫病菌。考虑到患者都是肺部被感染，而且咳嗽咳血，于是，伍连德提出了一个前人闻所未闻的大胆理论——这一次的鼠疫，存在“人传人”的情况。而且从呼吸道感染症状严重的情况判断，极有可能是通过飞沫，在人与人之间进行呼吸传播。他将这种新型鼠疫命名为“肺鼠疫”，以和之前发现的“腺鼠疫”相互区别。

传播鼠疫的通常是活跃于老鼠身上的跳蚤，可是伍连德觉得奇怪，如果是炎热的气候也就罢了，如今气温在零下30多度的东北正是天寒地冻，跳蚤处于非活跃状态，鼠疫到底是怎么传播的？当时的日本人开始了自己的防疫方法：捕杀老鼠，这一防疫方法随后被俄国效仿，他们甚至认为很快就可以控制疫情。

但是，即使是大量捕杀老鼠，疫情仍没得到控制。伍连德一直在寻求新的办法，最后经过总结，他推测出“肺鼠疫”主要通过飞沫传染。伍连德的说法一经提出，就受到外国专家的质疑。日本医生是著名细菌学家北里柴三郎的学生，法国医生是有着防控鼠疫经验的梅斯尼，他们都反对伍连德的飞沫传播这一说法。对于伍连德提出的“隔离”措施，无法有效实施。

这时，却出现了一个意外。法国医生梅斯尼有参与印度和香港等地鼠疫经验，他不相信伍连德的“隔离”理论，因此来到疫区后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然而，才短短不到10天，他便感染鼠疫身亡。伍连德经过调查得知，梅斯尼正是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接触了病人而感染上鼠疫的，这让他更加确定疫情是通过飞沫传染的。　　

五．发明最早的医用口罩——伍氏口罩

当时，简单的一层的外科手术口罩已经在西方广泛使用，但是，它是防止医生意外污染开放伤口的一种方法，旨在保护病人而不是医护人员。

为了检疫队伍的自身安全，伍连德发明了最早的医用口罩——伍氏口罩，这种口罩是用医疗纱布迭成双层，再在两边用剪刀划开，分成两条缚带上下绕过耳朵系牢，戴在面部。这种口罩被百姓称为“呼吸囊”，成本仅为当时的2分半钱。

伍医生在外科口罩外面增加了几层用纱布和棉花做的空气过滤层，可以在吸入空气之前截留并吸收载有病原体的空气中的微滴，这使口罩首次具备了双向防御功能。他还加强了口罩系带。

这是人类史上第一次广泛使用口罩来控制流行病。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发明演变为如今的N95面罩，这是当今医护人员最常用也最有效的预防空气传播疾病的个人防护设备。

前面提到的法国医生梅斯尼的死亡引发各方震动，也彻底转变了人们的态度，伍连德的意见这才得到尊重。梅斯尼是第一位在疫区殉难的医生。他用生命唤醒了人们自我防护意识，成为”伍氏口罩”普及的一个契机，为东三省防疫作出了牺牲和贡献，这或许是他始料未及的。

除此之外，伍连德医生还说服了当时非常守旧的大清官员，批准火化尸体，这在当时的中国是无法接受的，火化瘟疫尸体最终成为这一流行病的转折点。火化开始后的几天，鼠疫开始减少。在不到4个月的时间内，死亡人数就降为0。这场瘟疫造成大约60,000人死亡，最后一例病例记录于1911年3月。

在与致命的肺炎鼠疫的斗争中，伍连德医生进行了开创性的工作，并建立了许多基本的公共卫生程序和创新技术。戴口罩、限制人群活动、自我隔离、加强环境消毒等，一百多年来，这些防疫措施在世界范围内帮助人类抗击瘟疫，包括我们目前对付的新冠病毒。

六、名扬天下 中国现代医学第一人

1911年4月，在奉天召开了有日、英、美、俄、德、法、意、荷、奥、墨和中国11个国家医学专家参加的万国鼠疫研究会议，这是一次为时三周的历史性事件。8月他在伦敦的国际医学大会上发表鼠疫研究论文，并在《柳叶刀》上发表。

万国鼠疫研究会结束后，伍连德获颁“医科进士”功名，被授予中华帝国军队的“蓝翎顶戴”，这相当于少校军衔。伍连德的著作《肺鼠疫论述》是鼠疫防治理论的里程碑著作。也是因为在肺鼠疫防治方面的出色工作，他于1935年成为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候选人。

在1930年代，他担任国家检疫局的第一任局长，曾在国际联盟的咨询委员会中任职、曾被俄罗斯沙皇和法国总统授予奖项，并被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北京大学，香港大学和东京大学授予荣誉学位......

伍连德先后在中国建立了20所现代化医院和医学研究所，其中就包括了大名鼎鼎的北京协和医院、北京中央医院（现在的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并联合国内同行创建了“中华医学会”，创刊《中华医学杂志》。每一个名字都如雷贯耳。

伍连德医生被认为是现代中国医疗服务和医学教育的第一人。他对中国乃至世界的公共卫生，预防医学和医学教育的做出了巨大的不可磨灭的贡献。梁启超先生回顾晚清到民国50年历史时曾说：“科学输入垂50年，国中能以学者资格与世界相见者，伍星联博士一人而已！”

1937年，他返回故乡南洋。1959年，他出版了个人传记《鼠疫斗士— 一个现代中国医生的自传》，在书中回顾了自己生平为国服务的历程，表达了自己对祖国未来的期望。1960年伍连德医生病故，寿享81岁。

伍连德医生的曾孙女刘善宇医生是美国麻省总医院的主治医生，也是哈佛医学院急诊医学的副教授。

她写了一本关于他的儿童读物，名为《蒙面英雄：伍连德医生的故事》。

刘医生告诉谷歌：“很高兴谷歌庆祝我曾祖父的生日。一个多世纪前，他帮助中国击败了瘟疫，他创建的戴口罩等防疫措施一直沿用到我们与COVID-19的战斗中。一年前，我们对冠状病毒的了解少得令我感到恐惧。即使到了现在，我仍然难以想象我的曾祖父在照顾患有瘟疫的病人时是怎样的感受。但是，当我敦促患者保持社交距离和戴口罩时，我也感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亲近他。

这是他开创的技术，从灾难中救出中国乃至全世界。 我和我的姐妹们小时候就知道我们曾祖父，瘟疫战士的故事。他是我们的英雄。我们希望他的故事以及他所介绍的公共卫生习惯和措施能够帮助挽救现在和将来的生命。”

从当年到现在，

他都是个英雄，

用口罩拯救了人类的英雄。

伍连德医生，一位传奇式的人物，他毕生为医学事业所做的一切，值得我们永远感激他。

一代大师，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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