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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故事》第142期 20220715)

他是“香港四大才子”之一,年少时逃离中国大陆,此生再未回去

他曾自称是人类有史以来写汉字最多的人,并自诩“汉字写作,速度之快,世界第一”。他的最高纪录是一小时写4500字,一周写10万字。他一生创作小说超300本,剧本超400本,曾创作超八千万字科幻小说,引领三十年科幻风潮。他与金庸、黄霑、蔡澜并称为“香港四大才子”。今年7月3日,他病逝于香港,享寿87岁。

他就是我们今天故事的主人公——倪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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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远大抱负破碎,逃至香港

倪匡祖籍浙江宁波镇海,1935年5月,他出生在中国上海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在他少年时,红色中国诞生。起初,中共也“假装”大力宣传所谓的“人人平等、言论自由”。这些看似进步的思潮很快就刮起了一股旋风,也在少年倪匡心中种下了深深的向往。

与很多50年代拥有远大抱负的理想主义青年一样,倪匡1951年离家并北上苏州,进入华东人民革命大学受训三个月,之后进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公安部,成为基层军官。1955年,他主动报名前往内蒙古开辟劳改农场。

在此期间,倪匡曾参与苏南土地革命和苏北洪泽湖的淮河治理工程。在土地革命过程中的经历,倪匡曾在日后接受访谈时提及:他曾多次亲眼见到未犯下任何罪行的人,只因家族中的地主成分,即被判处死刑。这让青年时期的倪匡受到了深深震撼,因为这与其在红色中国成立伊始树立的信念大相径庭,与中共建政初期宣传的平等世界截然相反。此外,他还意识到军队内部有很多特权,且常常要事无巨细地汇报思想,开会检讨。这让生性自由的倪匡感到极其失望和不满,他曾与部队的长官多次发生争执。

1956年,21岁的倪匡偶然间见到一匹受伤的狼,便把它安排在农场的杂物间偷偷饲养。结果狼和附近的狗生下了狼狗。一天,劳改大队长前来视察工作,倪匡等人紧随其后,走到杂物间,恰巧倪匡当天忘记锁门,屋内的狼狗扑了出来把大队长咬伤。大队长由此对倪匡心生怨恨,经常无故挑倪匡的错误。在一次风雪中执行运煤任务时,倪匡和几名士兵把一条木桥砍下来生火取暖,被大队劳改书记指为“破坏交通”,并被指犯有反革命罪名,使倪匡遭到了软禁数个月的惩罚。加上之前私养狼狗把大队长咬伤,几个朋友得知倪匡将被判十年监禁,赶紧向他透露风声。于是倪匡连夜骑马赶到火车站,先是乘船到了大连,后又前往上海。历经三个月的奔波,最终于1957年7月偷渡到了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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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港开始创作生涯

初抵香港,倪匡白天在布厂当杂工,晚上则在大专院校进修。开工间隙,倪匡偶尔会看到其他工人在读《工商日报》,报纸在周末连载武侠小说。倪匡读了报上的小说,跟工友说道:“这文章还没有我写得好,这种东西我也可以写。”众人当他开玩笑,便四散去工作。倪匡不服,于是一下午写了篇万字小说,并将稿件投到了《真报》和《工商日报》。出人意料的是,稿件不但被采用,一周后刊出,倪匡还获得稿酬90港币。之后,他便以每天一篇的频率,投稿十余篇,竟然没有一次被拒稿。

倪匡的第一篇取材自中国土地改革的小说,取名《活埋》,1957年底发表于《工商日报》,稿酬比他辛苦做工一个月的薪水还高。这一下子让倪匡尝到了甜头,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他火力全开,每天写两万字的文章,并在12份报纸上连载。《真报》的社长更是登门拜访,邀请他入职报社。倪匡从校对、助理编辑、记者一直干到政论专栏作家。无论是帮采访部主任买咖啡,副刊需要的影评,亦或是社长外出应酬而无人负责的社论,他都来者不拒,信手拈来,从容应对,每项工作各种文体,他都能游刃有余,做得得心应手。

《真报》当时曾连载台湾作家司马翎的武侠小说。有一段时间,司马翎不但拖稿,而且失联,使得《真报》无法按时连载,落入尴尬被动的境地。倪匡于是自告奋勇,提出可以代写以满足连载要求。连续几周,倪匡代写的连载不但毫无破绽,《真报》也收到了读者方面非常积极的反馈。这件事后来被司马翎得知,他原本气急败坏想找倪匡算账,可是当看到了倪匡代写的部分,也觉得写得相当不错。倪匡倒也不谦虚,霸气十足地哈哈笑着对司马翎说:“我写得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写得比你还好。”——这就是典型的倪匡风格。

结识一生挚友金庸,开启创作巅峰

1959年,金庸创办了《明报》,他非常欣赏倪匡,邀请倪匡与他合作,这也开启了二人超半个世纪的神仙友谊。两人间最为人熟知的故事莫过于倪匡曾在《天龙八部》中为金庸代笔。

当年,《天龙八部》在香港报纸上连载,金庸却忽然有了去欧洲旅行的打算,但连载不能断稿。于是金庸找到倪匡,希望他能帮自己代写三四十天。金庸嘱咐,不必照原来的情节,可以自由发挥;稿子写好后,可以请当时另一位香港作家董千里过目,之后再见报。

倪匡听后,心花怒放。在他心目中,金庸的小说水平之高,当世本无人可胜任代写,而金庸邀请他代写,对他的这份认可,也是他生平最为骄傲的两件事之一。另一件事是什么呢?我们等下再说。

两人商定后,倪匡开始动笔,待金庸结束欧洲旅行回到香港,倪匡写了六万字左右。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倪匡对金庸说,“对不起,我将阿紫的眼睛弄瞎了”。阿紫是《天空八部》中一个重要的人物,倪匡非常讨厌这个人物,所以在自己代写时令其瞎了眼。金庸得知后,唯有苦笑。他深知老友的脾气,喜欢胡作非为,也并不生气,让倪匡不要担心,自己自有办法。于是金庸略作改动,最后增加了阿紫将已复明的眼睛挖出来的情节。在旧版书中,倪匡代写部分被收录,之后金庸在修订版本中,经倪匡同意后,将其代写部分删去。这段经历也成为了两人几十年友谊中的趣闻逸事。

除了创作中的合作,两人在生活中也是关系紧密的好友。金庸喜欢打牌,朋友们常聚在金庸家中一起玩。倪匡承认自己曾因一次输急了,拂袖离席而去。金庸待他回到家中,像哄孩子一样哄他高兴。另一次,又输急了的倪匡,宣称输了的钱本来是打算购买相机的,结果金庸立刻以一部名牌相机相赠。倪匡曾说,从朋友的角度,金庸堪称一流。

倪匡早期的武侠作品以“岳川”为笔名,包括女黑俠木蘭花、六指琴魔等,不过他自觉武侠写不过金庸,于是转写科幻小说。

某日他路过香港卫斯理村,于是便取卫斯理做主角人名。1963年起,28岁的倪匡以卫斯理为笔名,开始创作以卫斯理为主角的科幻冒险故事。故事设定中,主角卫斯理从小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之后从中国大陆到香港定居,武功盖世又绝顶聪明,集各种才华与特异功能于一身。卫斯理系列的每一篇小说都是独立的故事,很多都被翻编成了电影,如2002年上映的,由刘德华、关之琳和舒淇主演的《卫斯理蓝血人》。自从开启了卫斯理系列,倪匡一写就是41年,从1963年编号1号的《钻石花》,到2004年编号145号的《只限老友》。科幻小说《卫斯理》系列也成为倪匡的经典代表作。

1960年代末期,香港武侠片逐渐盛行,倪匡开始同时从事剧本创作,最出名的代表作是张彻导演的《独臂刀》,这也成为倪匡生平最骄傲的另一件事。倪匡曾创作对联称,生平最得意的两件事为,屡替张彻编剧本,曾代金庸写小说。

《独臂刀》一经上映,票房大火直接破了百万。自此之后,倪匡正式开启了剧本的创作。十多年间,倪匡编写电影剧本超400部,被拍成电影的就有300多部。在创作高峰时期,三、四天他就可以写出一套剧本,同时还写七、八篇连载小说。1972年上映的香港电影《精武门》,李小龙塑造了霍元甲的徒弟陈真这一经典角色,以至于很多观众和学者以为历史上确有陈真其人,开始研究陈真的履历生平。倪匡得知后,哈哈大笑道,陈真的故事,其实都是他创作编写的。直到2005年,年近70的倪匡自感已用尽“老天给他的写作配额”,将小说《只限老友》作为其封笔之作,结束了长达四十多年的创作生涯。艺术上的高产和杰出成就也让倪匡在2012年获得了第3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终身成就奖。

而年轻时意气风发进入中共军队系统,后几经辗转逃离至香港的经历,却使倪匡终身在政治上都是坚定的反共主义者。在访谈中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反共立场,且从不相信“一国两制”,直言对香港的未来感到悲观。1980年代,即使很多人告诉他中国已今非昔比,希望邀请他回中国大陆做访问交流,他也用种种理由断然拒绝,这也使他从1950年代逃离中国大陆后,此生从未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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